三個84歲老人

有一日一位84歲老人拄著四腳柺杖，步履蹣跚的進入我的診間。她是糖尿病和退化性關節患者。先生於數年前過世後，她就獨居。家中子女各有成就，忙於自己家庭事業，無暇陪她看病。曾勸她請看護照料，她以「不自由」、「被監視」等不充份理由婉拒。一個人生活難免寂寞。曾告訴我有時夜深人靜，就磨墨寫毛筆字抄經文，直到滿頭大汗寫滿了一大疊紙，才能安然入睡。很巧地，另外一位84歲女士陪同她的91歲老公也來診所複診。先生主要是慢性肺阻塞、糖尿病和失智症。由於上述綜合症狀，他太太常常跟我抱怨愈來愈難照顧他，自己快撐不住。至於子女則是打拼事業，自顧不暇。

如今這兩位84歲老者不期而遇。拄柺杖者對另一位說：「你陪伴先生來看病，夫妻老來伴，我看的很羨慕；數年前我先生過世，就孤單一人了。」她回說：「你一個人自由自在很好啊；我年事已高，耳不聰目不明，照顧多病先生如老牛拖車，精力耗盡，身體都快拖垮了。」

這段對話，令我心情有些下沈，真的是長期照護的時代來臨了嗎？人老了，終究要面對多少生活的難處？身體的衰敗、親人的離去、甚至是經濟的窘迫、失落的名位、子女的疏離和孤獨的心境。我現在是幸福的，那麼三十年後呢？會不會有類似的遭遇？我真的不敢往下想。直到最近另一位84歲老人的出現，我看到了人生生活態度的另一種可能。

他是一位有定期做健康檢查習慣老人，知道人吃五穀雜糧豈有不生病道理。數年前他健檢有腸胃道腫瘤，因是早期發現所以即刻手術切除得以痊癒。每日一個小時的運動絕對不可少。富含蔬果、全殼、堅果類早餐是他最注重的，午、晚餐就以簡約、平衡和清淡為原則。正常作息不熬夜是他養生的基本原則。他從事建築行業數十年，隨著年紀增長，近年來工作量減輕許多，然因熱衷於該業而不輕言退休。最近跟我談及一個他親自設計的建築案，話語間充滿了熱情，思考清晰縝密，目光炯炯有神。數十分鐘的説明，沒有一絲絲的倦意，只有熱力與激情，彷彿又回到了年輕時代，那個熱血奮鬥的青年。原來人老了，如果能保持一定程度的身心健康，還是可以對這個社會做出貢獻的。如同師公楊思標教授，已年逾九十，每周還能主持一次胸腔病討論會，令人羨慕。他的十六句箴言：「養生之道，保健為先；養身在動，養心在靜；起居有序，飲食有節；挺胸闊步，悠悠自在；順應自然，笑口常開；宏觀處世，以和為貴；心寬念純，知足惜福；健康長壽，樂樂在望。」此乃養生長壽之道也。

三個老人都已活到84歲，已超過人類的平均年齡，不管如何，也算稍感安慰。 接著又該如何走下去，真的要靠生活的智慧。一位教長照的老師說：「或許王永慶先生是最幸福的。他活得夠老又活得精彩，回天家又夠快，聽說臨終前一天，還可以訓下屬。」此番真理，值得諸君思考再三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