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位中年男子身形佝僂，提著藥袋，一跛一拐走下樓梯。「差一點沒有認出來，那不是老病患益叔嗎？」心裏吃驚的自問。十年前他剛成為我的患者時，身材壯碩挺拔，總愛穿一件「吊嘎」。他跟我說從事搬家工作，平常開著一台發財車載著太太接單做生意，一天做個兩、三趟是常有的事；有時候也接搬家公司的委託，分擔一些大型搬運工作。搬家工是極費體力的工作，若是業主講究時辰，還得大清早、下半夜的配合，是個「傷筋骨、睡不好」的行業。 益叔夫婦賣力的工作的確也換得一份酬勞，但三個孩子正是在用錢的當口，壓力很大，就更努力接單，於是落入了亞當·史密思在「國富論」的論述：「當工資是按件計酬而且相當優渥時，一般工人往往會工作過度，以致不消幾年，便累壞原本健康的身體。」職業的損傷日積月累，每日不自覺。若不是這十年來的印象回顧和今日的回眸一瞥，很難想像那個滄桑。

醫療行業何嘗不是按件計酬呢？更甚的是他很難找人代替，必須親力親為。畢竟病人是認醫生而去的，怎能常找人代診。近日又聽聞同輩醫療同業在工作崗位上倒下去了，令人痛心不捨。做醫生的，尤其是開業醫，常在過度工作的職場上不自覺中損傷身體。我的弟兄王醫師在紐約拼全年無休，打下三個事業醫療群。卻在六十初歲當口，在紐約回台飛機上中風了。神恩待他保住一命，失去了醫師的工作，也息了他的勞苦。他的見證中提到醫師過了五十五歲，務必要減量工作，保健身體，失去才知擁有的可貴。

今見益叔顛簸的身影，想到了輪椅上的王醫師、老舍筆下的「駱駝祥子」和巴金的「木匠老陳」，勞動者不可不愼啊！